2016年10月20日 星期四

未言明的創作,是種狀態-談林煌彥精神彼岸的自覺形象

 文∕游原一

如果藝術創作是種永無止境地追尋自身存在的歷程,那麼作品興許成為藝術家託付其理想的暫駐之處。[1]以自我存有經驗作為創作起點的林煌彥(1986~),透過藝術實踐來探尋,潛藏於自身情緒深處的本真自我,從視覺經驗、直觀感受為始,不斷察覺自我意識的飄盪,再以想像空間和圖像搭建去形塑作品樣貌,並經由打磨技巧來釋放其個人內心壓抑的情緒,這是其創作觀點。

絮語,194x130cmOil/Canvas2016


微芒獨白的意識
概述林煌彥從2012年至今的創作特性,他常以對物象內心加強之角度,尋求自身作品的表現語彙,將自我根本內在的精神衝動視為創作基礎,並回溯個人內在情感及生活記憶符號,透過挖掘自我個體意識,讓創作成為一種自我精神療育的神聖儀式。藉由觀看動物,體認自身存在,係林煌彥至今不變的創作訴求,他與觀者進行所謂視象與心象的交流分享,而所運用的圖象經常是帶著意識流(stream of consciousness)的交疊組合。其果,可視之的真實與可感知的真實,總吸引人們想靠近測量,從他規劃與解組其作的形色相而論,他確實具現一種創作精神狀態,如《潸然》(2016)、《絮語》(2016),以動物形象和自然景觀組構出某種非自然的夢幻景觀,在靜謐景觀中散發出如夢境般的懷舊感。在創作上,林煌彥有幾種面向。一係展現慣常的中西融合之藝術觀點,陳述他對當代中西繪畫的領會。二則以具象再現動物形象,採寫實拼組與心象造境的策略,表達自身內心深層感悟。除此二面向外,林煌彥以光線和色彩詮釋複雜的情緒細節,亦是吾人留心所在。

潸然,65x53cmOil/ Canvas2016

人類眼睛被光吸引係種本能,對於光的經歷也有相信與存疑的認知。據此,當吾人目光隨著林煌彥作品中的光源推進時,多能瞬覺其光源短暫的不像塵世之物,每處燦爛奪目的綠光再再催促著我們將自身想像投射於中,同《臆幻》(2016)、《交融NO.1》(2016)一般,非規則且多變的光源推翻該作品規則的空間亮度,重塑觀者對該作品的感官想像,乍看時,明亮之處甚比陰影之處還近,彷彿每個光源塊都像是引人想像的中心點。使人迷幻愉悅的光線質感,取決於藝術家對於色彩的操控,尤對林煌彥更甚,他主觀操弄幽影冷豔的色澤配以精確描繪的態度,促使作品形象保有客觀具象的風格時,又兼備主觀抽象之因素,如《瞻望》(2016)該作所揭,他的藝術良知許可自身對物象色彩進行某種程度的玩弄,但在形體描繪上卻不能容忍對客觀現實的偏差,這係值得玩味的。
林煌彥的藝術生涯係他結合心理學和藝術這兩種學門觀念的行動辯證,從早期的『融合‧延展』到如今『類疊‧磨變』均如是也。他經由觀看、觸摸等感知經驗轉入自我精神性的儀式特質,再將自身內在情愫映照於物象之上,且賦予物象象徵的精神意義,讓理性物質及感性精神在交互碰撞中,形塑出一種體悟與感傷之狀,如《幽舟》(2015)那充滿距離感的凝視。因此,依此脈絡究論,林煌彥的創作恰是典型藝術家將自我情感移情於動物(狗、豹)及自然景觀的連結表現,即主體通過移情作品,使對象物成為主體情感的載體,把主客觀本來對立的立場轉化成統一之關係,而後,讓物象彰顯出極富個人情緒的情感意像。

臆幻,150x150cmOil/Canvas2016

未完的圖像日記
主體經由想像形成,在想像認同的反饋中,主體已然潛藏隱身於圖像。或許,林煌彥企圖將主觀情緒與社會符徵投注於物象,嘗試在物象於空間的行為上得出偶然的符指意義,而通過其作品擬真狀態所生成的託孤感,來曲隱其個體意識存在之情狀。這種將自身孤寂、壓抑的狀態視為原創因素,且認真對待是值得肯定的。然,以藝術諭示人生的方式很多,各式藝術風格與圖像符號的存在,都代表著每位藝術家面臨喜怒哀樂相映反照間所做的努力,而從中交換的情緒與技術之代價,也一再證實藝術家各自的生存狀態。
在創作菁英化的年代,藝術表現逐漸成為藝術家個人理念的佐證,縱使具象表現,題材與內容也難免在創作者主觀意識的主導下,出現一些個人隱晦的表現元素,林煌彥即是一例。他展現的是如白日夢般的游移才情,卻遺忘不擅浮想的觀者,其理論與視覺二者的智視茫茫之狀,仍值創作者再三斟酌。如果必須具有他者的存在才得以確立自身,那繪畫便是林煌彥自身存有的現實證明,以創作作為個人情感抒發與精神寄託,始終是他不變的初衷。視讀林煌彥的作品,幾經起伏之得,筆者深感,唯有策馬隨心涉渡塵心盡去,方知其中豹隱之華。


林煌彥個照,2016


[1] 拙作,《自尋找謬斯的應許之地》,2013,台北:私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