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2月19日 星期一

再現一種感覺超越畫面:黃士綸的「集體性失焦」

| 游原一

2016,大事件()160×90cm2016oil on canvas(圖/黃士綸提供)

塵暴滾滾而起的平原景象,或許是一切事件開始的地方,天空黑壓壓一片,但那不是烏雲,而是敵機來襲……。觀看,有時是不需鉅細靡遺的描述,常常幾抹俐落的筆觸都可讓我們全身貫注於某種敘事構成,既便是個模糊印象,也能令我們在腦海中勾勒想像著情節。然,這種「尋常」描繪情節的觀看之道,似乎「失焦」的令人感到虛泛不安,如此視讀黃士綸作品的異樣感受,是否暗示著,我們應該假設黃士綸的創作並非係種單純的再現視覺美感,而是他正以一種虛構的方式扣問繪畫的邏輯


2016Reduction 138×38 cmoil on canvas(圖/黃士綸提供)
2016Reduction 1-138×38 cmoil on canvas(圖/黃士綸提供)

繪畫再現的再現
《集體性失焦》是黃士綸以網路災難擬像為本,利用繪畫技巧的形式差異,思辨繪畫寫生與再現自身作品之間的主客關係【圖1。黃士綸再現其個人提取的網路擬像後,又二次以小稿寫生概念再現前次作品,如《Reduction 1》(2016)和《Reduction 1-1》(2016)該組作品所具陳的對照效果,二次再現的《Reduction 1-1》,原圖像細節均被藝術家隱去,只保留含糊的事件輪廓與抽象化的負片形式,致使作品有種充滿疑慮的災害氛圍。對黃士綸而言,在抽取與填補網絡擬像脈絡和脈絡之間的斷裂與空間時,事實上,就是在建立其個人的創作系譜,是以,他所展現的藝術型態自然也是經篩選過後的意識產物。黃士綸試圖運用這些被篩選過後的意識產物,重新開啟吾人對於繪畫的可能想像,進而重新分配我們的感性框架。他提出一種有意思的觀看趨向,並採取一種人工有機形體的概念向觀者突襲提問,迫使一個既存的再現事件,消退到抽象的領域,企圖印證「真實」在不斷聚焦和貼近的觀看下,是愈來愈接近抽象的世界。其果,黃士綸的作品乘載著網路事件裡的現實與他個人心理空間的烏托邦,在該有機形體脈絡裡,每個災難敘事都會被他改變音階調性,而讓「災難」在該脈絡想像中被沙盤推演的好不精采。



背離失真的現實
重新思考,隱蔽在這些硝煙瀰漫後的「再現」時,筆者頓時意會,這些看似不清不楚的形象再現,卻是藝術家斷章取義後的精采再現。黃士綸巧詐的提點吾輩,觀看的不是事件本身,而是用來記錄事件的「行為」。也就是說,有些作品,如果把它們看成道路,隨著行徑方式差異,我們會發現有時一條路其實是兩條路,一條是步行的,一條是行駛的,固然這兩條路在地圖上係同一條路,但它們所帶來的體驗是完全不同。《The Windy Day》系列正是如此,小稿寫生就像吾人在快速行駛中那些呼嘯而過的景觀,畫面沒有太多細節,僅有層層波浪肌理與隱晦的色彩印象。大稿則反,當我們吾人漫步於中時,那些呼嘯而去的細節便會突然湧現,引人注視品味。
藝術家在特定脈絡中理解事件,並藉由創作為事件賦予意義,藝術家通過再現的過程替事物建構意義,進而曉示吾人。黃士綸所說明的是再現的二次性,[1]而未言明的是,「再現」係種不斷循環的過程而不是結果,他的創作並非僅是框限在災難領域的特定敘事,更代表的是種不斷解構自己的動態過程。每一次的寫生與再現,就是一次的複製與失準,保留了一些又捨棄了一些,感知的主客體總處於永恆的擴張與更迭的狀態。然,以抽離網路擬像脈絡並賦予意義的創作案例不勝枚舉,未來,黃士綸如何擴充來自不同領域的符號及數位代碼,並怎樣有效的資源重組且製造出新意義的可能性,才是將所面臨的難題。

2014,黃士綸個照。

2016,《集體性失焦》個展文宣




[1] 黃士綸訪談紀錄,地點:台北,雍和藝術教育基金會。(訪談日期:2016.09.03